梦人生

*Happy 2018·7·3

*这是今年的贺文~ 献给鸣佐w 坑底快乐


有一块星期几就敲几下的表,它正挂在雪白的墙上,今天早晨敲了七下,那意味着星期天的意思。

星期天既是一周的结束,也是一周的开始。星期天街道上会驶过装载着可回收垃圾的大型车辆,星期天会发行一册《经济学人》,星期天他们会开车去最近的海边,一如他们过去的十五年。

三十岁了,佐助住在离市区半个小时车程的一处居民区中,环境优美,气氛静谧,街道两边种植着梧桐和郁金香,有些欧洲的味道。不过佐助搬进来之前,这里还只是一片废墟。他不喜欢梧桐树和郁金香,没料到它们将要侵入他的生活,成为家庭照的一部分。

“佐助,麦片里要加蜂蜜吗?”

“我不用了,对不起,今早没什么食欲。”

“不吃早饭可不行,多少吃点吧?不想吃麦片的话,我帮你烤几片吐司,还是你想吃三明治?”

“真的什么都不想吃,有点反胃。”

“哎……”

粉色头发的妻子在厨房里抱怨着。

“你这样的话,迟早会把身体搞坏唷?”

“啊……”

佐助用手指撩开几页搁在餐桌上的金融杂志,手指划过铜版纸之际,总让人觉得会发出“吱吱”的声音。当然了,妻子的职业是护士,不管怎么说也会比他自己要更加追求健康。

十五岁的时候,自己就是在海边碰到如今的妻子。不过不是在浪漫地沙滩漫步时碰见的彼此,而是在海边的疗养院里。当时,他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学校处分,其中一项强制要求就是去疗养院里做义工。正是在那段期间,同样十五岁的妻子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自己,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自己大学的志愿,三年后,两个人在大学相会。不过结婚是大学毕业之后好几年的事情,佐助在恋爱中的表现差强人意,被称为芳心杀手、恋爱白痴,但妻子死心塌地地喜欢他,忠心不渝地追求他。于是两个人终于在一起组建了家庭。

“我出去散散步,大概一阵子就会回来。”

“路上小心!”

妻子又说:“等下我得去医院一趟,今天还挺忙的,等会鸣人会把沙娜拉送回来,记得在那之前回来噢。”

“下次就不要让沙娜拉去鸣人那住了,再怎么说他家里也有个博人。”

妻子高兴起来。每每佐助对沙娜拉的事情感到担心之际,妻子总是非常高兴。

八点了,墙上的钟打了七下。佐助走上街头,黑色的影子穿过一棵又一棵的梧桐树。街道上雾气弥漫,天空迟迟不肯放晴,太阳躲在云层后不愿露脸。这种阴沉的灰色的天气里,微风往往夹带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自来水声与自行车铃响。佐助盯着地砖之间的黑色嵌合线前行,一条街、又一条街,走过了糖水屋、面包店和杂货铺。

十五岁的时候,鸣人和佐助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处分到海边的疗养院义务劳动。那时候他们是死对头,恨对方恨得牙痒痒。但那一次的处分,却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互殴。鸣人和隔壁学院的某番长素来有仇,那一天,对方纠集了几个兄弟想要废了鸣人的手脚。凑巧的是,佐助“刚好”路过他们斗殴的那条小巷。

那条巷子逼仄狭长,散发出淡淡的隔夜垃圾的臭味。说佐助不在意鸣人被尾随不怎么实际,正因为在意,所以跟了上去。跟了上去,便爆发了打架。指节与颧骨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,佐助好像很熟悉,却又觉得很陌生。是啊,他突然明白,原来之前和鸣人打架都是过家家,有些人在肾上腺素激增的时候,是会杀人的。用身体明白了这一点之后,佐助用喊的告诉鸣人,让他用勾拳打击对方的下巴。鸣人红了眼睛,甚至吐了血,身体如同风中的树叶般摇摇晃晃。对方番长的重拳正要朝着鸣人金色的脑袋直捣而下。就是那一刻,一切都变得缓慢,佐助不知道为什么,冲了上去。那拳头正中了佐助。鸣人愣住了。

三个月后,伤好得差不多了的两人坐在同一辆前往疗养院的巴士上。巴士很空,鸣人坐在后排左侧两人座靠窗的位置,佐助则坐在右侧两人座靠窗的位置,两个人中间隔着两个空座位和一个走道。鸣人一脸不悦地托着腮,佐助亦是如此。巴士的窗户大部分都敞开着,远远的那一条海洋,因为车辆的行驶,而变得越来越近,直到把所有车窗的景色全都染成蓝色。出发时是阴天,当巴士行驶到这里,天空一点点放晴了。有几束冲动的阳光已经刺破云翳照到海面上,把波浪照得金光粼粼,就像海底藏着一只巨大的金色鲤鱼。

这条公路一面是山崖,一面是海。佐助恰好坐在临海的那一侧。看着枯燥的黄色岩石,鸣人脸庞的伪装渐渐消失,他试探地转向佐助,起先想要看看海,后来,又看到佐助乌鸦一般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往后飘。没有被阳光照到的海洋是深色的,越靠近岸边越深遂,但远方的海洋是浅色的,甚至是金色的。

佐助身后的座椅发出了轻微的响动。他盯着海太入神,没发现鸣人缓慢来到他的身后坐下。仍然是一脸不悦的表情,好像佐助欠了他什么。海风在他的脸上拍打着,金色的发根像新生的草地,散发出灼热、生机勃勃的气息。

三年后,鸣人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和佐助考进了同一所大学。在入学典礼上,他们还碰到了疗养院里工作的春野樱和雏田。雏田看到鸣人之后当众哭了,春野樱和鸣人惊慌失措地上前安慰她。雏田太难堪,于是跑走了。春野樱用手臂捅了一下困惑的鸣人,鸣人看了一眼佐助,佐助笑了,说:“去追吧。”鸣人跑走了,只剩下春野樱和佐助二人。春野樱也出手邀请佐助一起去用午餐。佐助想着也没事做,便以朋友的身份接受了邀请。但春野樱并不满足于只做朋友。在恋爱上,不论男女,能持之以恒的便是强者。

一次联谊,佐助来晚了,入席之后坐在鸣人身旁。鸣人喝醉了,说话都大着舌头,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一通之后还要停下来靠在一边休息一阵。鸣人的旁边坐着牙,鸣人虚脱地靠在牙身上,叽里咕噜继续着刚才的胡说八道。牙正追求着养猫的女孩,情到浓处,一挥手把鸣人推开。鸣人在空中划出一个圈,最终倒在佐助的肩膀上。

话题不知是如何进展的,大概是一个人提出一点,想要就此发言的人便顺着往下说。

“某系的A君和B君是那个吧?”说话的人翘起两根尾指,暧昧地碰了碰。

大家笑了起来。

“同性恋?真讨厌,好男人本来就那么少了,我们怎么还得跟男人抢呢?同性恋什么的,是病吧?”

“上世纪就被排除精神病界定手册了唷。”有医科的同学说,他呷了一口啤酒,“但是社会还是很难接受吧。”

“佐助君!”

佐助的身体抖了一下,鸣人的脑袋还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,推开还是不推开呢?推开的话,显得太慌张。佐助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,最后还是让鸣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
“是?”

“法律上,有和同性恋相关的条例么?两个男的在一起,要叫谁丈夫?同性恋不能结婚吧?他们能领养小孩吗?”

“……相关的法律并不完善。”佐助说,“不能结婚,住在一起之后也只能叫做同居者,孩子可以用个人的名义领养。”

“缺陷!”大家闹哄哄地叫道,“一大堆麻烦事~就像病人似的,限制多多呀。”

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表面上还是会装出一副承认社会多样性的模样,其实心里还是很难接受同性恋这个存在。是啊,革命性的概念提出之后,必定要经过社会严谨的考核,其间免不了各种各样的纷争和牺牲。

大家仍然在嬉笑着,畅谈着遥远的梦想和与自己不相关的事。

夜深了,有几个人离席了。雏田从榻榻米的另一边爬过来,往鸣人的脑袋上敷了一条冰凉的湿毛巾。鸣人躺在佐助的身上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,醉得意识不清了。

“哎……啊!”

脑袋一个翻滚,便整个都跌进了佐助的怀里。

“这个吊车尾的……”佐助抱怨道,从不远处捡回了那条已经被捂得有一点温热的毛巾,把它盖在鸣人的额头上。

鸣人在他的怀里没有起身的意思,他的鼻子抽动着,像一只仓鼠。鸣人的脸庞浮起一片红晕,似乎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味,整个脸都埋进了佐助的腹部。

雏田去洗手间用水浸泡毛巾,再次盖住鸣人热烘烘的脸颊。鸣人太醉了,猛的一下抓住了伸来的雏田的手腕,惹得雏田“呀”一声叫了出来。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这边投来,看到的那一幕便是鸣人死死抓着雏田的手腕不肯放开。

“哈!鸣人这混蛋!”

虽然嘴里大骂着鸣人,但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微笑。雏田喜欢鸣人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,当下这一幕,自然让人误以为鸣人也对雏田有无法抑制的冲动。

为了摆脱尴尬的场景,雏田连忙伸手去掰鸣人紧紧扣着手腕的手指。鸣人的手指不知怎么像焊丝的铁条紧紧地禁锢住她。

雏田用最大力气去掰鸣人的手指,鸣人突然大喊了一声:“别走!别离开我!”

佐助低头看着鸣人紧闭着的眼睛,心想:完了,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呷着清酒。酒精灼烧着佐助的喉咙和食道。

鸣人是孤儿出生,经常做噩梦,一旦梦到被人抛弃的场景,他都会哭着喊出可怜的话。但是鸣人不知道佐助已经在他们午休时会去的天台上听了三年。如果有人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,一个安稳的社会角色,这也挺好的。

佐助伸手把鸣人推到雏田的怀里,对她说:“带他回家吧,这家伙彻底醉了。”

“回什么家呀?旁边就有Love Hotel!”

大家跟着起哄。

鸣人还在睡,倒在雏田怀里的鸣人,睡得像婴儿。

雏田送鸣人走了。佐助又呷了一口酒,把自己的脸也喝得红扑扑的。

春野樱坐到他旁边,佐助低头看着樱色头发的女人,犹豫片刻,伸手把她轻轻地揽在自己的怀里,就像迫不及待画下的一个浅浅的潦草的句号。

第二天,鸣人头发乱得像鸟巢,一大早就在大学校园里堵佐助。他不知道为什么,所有人见了他都神秘地笑笑,拍他的肩膀要他对雏田负责。

终于等到佐助,他却是和樱一起出现的。樱挽着佐助的手臂,笑得很甜蜜。鸣人很惊讶,跑到他们面前,支支吾吾地指着他们俩。

“你、你们?哈???”

佐助淡淡地瞥了一眼鸣人,他乱得像忘了怎么洗漱。

“恭喜我吧,鸣人!”樱露出胜利的笑容,对鸣人比了一个V字。

“啊啊啊???你们在一起了?”

得到肯定的回复后,鸣人又惊又喜地抱住樱,看着旁边冷得像一座冰山的佐助,叫道:“真有你的!终于把佐助拿下了?哇啊啊啊,太棒了!恭喜?”

佐助伸手分开鸣人和樱,樱笑了一声躲到佐助身边。

鸣人走到佐助的另一边,用手肘捅了一下佐助,笑着说道:“恭喜你们咯?”

“……”

“害羞了?”

佐助摇摇头,没说什么。关于雏田的事情,佐助也没问鸣人。等鸣人再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,也不会有人第一时间打佐助的电话了。因为鸣人和雏田不久之后也会宣布恋爱,大家都会打雏田的电话,要雏田来把鸣人接回去。

据说恋爱会让一个人减少一到两个朋友,佐助和鸣人在各自宣布恋爱之后,有好几周没有来往。

再一次见面,是因为樱提议的四人约会。鸣人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,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。但比起雏田,鸣人花了更多的时间盯着佐助。烤肉吃到一半,佐助为了去洗手间而离席,鸣人把东西往嘴里胡乱一塞,跟了上去。上洗手间的时候,鸣人就站在佐助旁边,这让佐助很不舒服。后来两个人洗手,鸣人突然问了一句:“你在生我的气吗?”

“什么?”佐助问。

“一起出去走走吧。”

“樱她们还在座位上……”

鸣人用力地抓住佐助的手腕,不由分说地要拉着他走。他说:“那种事情怎么都好,我想找你谈谈。我的脑袋很乱……”

佐助的心跳几乎要停了。

从吵闹的烤肉店里出来,街道上的风迎面吹来凉丝丝的。夹道的霓虹灯分散着行人的注意力,鸣人和佐助并肩行走。

“和小樱在一起之后,你都不再联系我了呢。”

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烟,鸣人点燃后,含在嘴唇里缓慢地吮吸着。

“烟?”

“啊,偶尔会抽,都是最低含量的,没什么味道。”鸣人说,“别转移话题,你在生我的气吗?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你了。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,鸣人都在抽烟。

“我没有生气。”佐助说,“最近忙着毕业的事情。”

“……真的?”鸣人的眼睛在灯红酒绿之处,变得更蔚蓝明亮,“有时候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,我再怎么问都不说。”

佐助沉默。

“我很怕……很怕啊!”

鸣人有些抽噎。

路上行人的影子变得很长,长得不可思议,来来回回川流不息的车辆组成了一条霓虹的河流,世界变得静谧。

“对不起。”佐助说,“其实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稍微有一点在意樱的事情,所以才……”

“诶?”鸣人愣住了,但嘴角扯了一些,做出一个笑容,“因为太喜欢樱了,所以忘了我?连佐助也是这样的人吗?我还以为佐助是爱冷感呢。”

“差不多吧……”爱冷感,倒是有些。

“不生我的气……”鸣人问,“当真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我们还是朋友!”鸣人的声音一点点恢复元气。

“嗯。”佐助应了一声。

佐助突然想起十五岁时和鸣人打架的情景,那时的鸣人眼睛闪闪发亮,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?但自从那次聚会之后,他已经不想再和鸣人打架了。

毕业典礼很快就来了。鸣人在毕业后一年就和雏田结婚住在了一起。又过了几年,鸣人和雏田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男孩,就叫博人。在这之后,鸣人也开始骚扰佐助,要佐助和小樱赶快结婚,然后生个女儿和他们的儿子作伴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不知道多久,佐助终于和小樱结婚,生下的女孩叫做沙娜拉。

事情就是这样,一件带着一件,人在其中身不由己,只能被推着走。等到回过神来,景色已经不再了。很多事情都是这样,一旦错过,只有回忆的份。三十岁了,难道现在才要对方放弃一切和自己在一起吗?两个男人在一起又该怎么生活呢?所以不管怎么样,这辈子的爱算是错过了。错过就错过吧,还能怎么样呢?他也不是小孩了。

“喂?佐助?对不起,今天雏田病了,我现在正要送她去医院。今天就……”

听完话筒里对方焦急的话语,佐助点了点头,轻轻说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突然间,一辆自行车呼啸着从车道上划过,站在人行道上的佐助刚刚挂上电话,愣了一下。骑着车的男孩有着一头金发,迎着风大声笑着。在他的后座,一个黑发的男孩紧紧地揪着座椅,险些被甩下去。

佐助的眼眶一热,一行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。

如果真的可以的话,就让一切重来吧,在最初的那一刻,他一定会……

一辆破旧的因为日晒而褪色的巴士不知从哪里驶来,停在了佐助的身边。佐助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公交车站里。但那辆巴士是怎么回事?他从来没在这里见过这辆巴士。但鬼使神差的,佐助登上了巴士。

巴士很空,除了前排零星几位乘客之外,后座空无一人。佐助坐到了后排右侧靠窗的位置,那是一种本能。

巴士发动了,引擎突突作响,车厢轻轻颤抖起来。仿佛一阵风吹来,突然间,窗外的风景豁然开朗。前排的车窗都打开了,海风灌入车厢,几乎把他们都吹上了天空。

回过神来,佐助仿佛刚刚结束了一个冗长的梦境。他眨了眨眼,看到窗外蔚蓝的海洋,骤然清醒。他扭头往后看,记忆中的那个金发少年果然倚在窗口,看到佐助在盯着他,便装作出满脸的不悦眺望窗外盛大的景色。

啊,这次绝对不会放手了。

佐助抓住鸣人的手,鸣人吓了一跳,身体像猫似的往后缩。

“佐助混蛋!你想干……”

佐助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挤出眼眶,鸣人慌得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安慰。生气吧,佐助居然在他面前哭了,安慰吧,对象可是该死的佐助。鸣人愣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
第一次,佐助想说话,但是一张嘴,却因为流泪而忍不住抽噎了两下。泪水已经顾不及了,佐助捏紧鸣人的手,做了一个深呼吸。鸣人的脸很亮,窗外一片光明,阳光晒在海上,波光粼粼,宛如梦幻。

“我说啊——你、你这个吊车尾的一定得和我交往才行!”

“咦??哈???”

“我喜欢你!”

佐助伸手粗鲁地抹掉眼泪,把整张脸都弄得湿漉漉的,他咬着牙说:“这次,绝对不会再放你走了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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