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与海洋

40岁的佐叔独自旅行到火之国与涡之国的边境时发生的一个故事。

*短篇已完结,大概1w字左右

*原作背景,佐助中心

*包含原创人物


不知不觉就已经夏季了,我漫步在一片沙滩上,这里是火之国的边境,游过我面前的这片海,就到了涡之国。听说涡之国是个好地方,只是我一直没空去看看。

四十岁了,仿佛只是一眨眼之间,睡醒之前还是十六岁的我,不知为何已经到了四十的年纪。身体起了年龄的变化,我的眼尾生出皱纹。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,一睁眼便四十了。四十了,我想。这些年我都在做什么?

我带着一只没有名字的鹰,披着蓝黑色的长斗篷,一年才回家两三次,有时我睡醒忘了自己的名字,对于一个流浪者而言,名字实属累赘,毕竟我唯一的旅伴不会用嘶哑的嗓子喊出我的名字——佐助。它在高高的空中盘旋,用我难以理解的记忆和视力从万木丛中辨认出我。它漆黑的湿润的眼睛一如往常。不过它也是只年老的鹰了,也许哪一天我醒来的时候,它再也不能飞了。

“今次如常无事。”

我放出鹰,它拍打着翅膀飞上一望无垠的高高的天空。天空上点缀着几片闲云,海浪的声音不绝于耳,我看着天,哗哗的响声,如同云发出的声音。我的鹰张开巨大的翅膀,几乎要在陆地上投下它的阴影。它飞得很快,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。

初夏的中午让人昏昏欲睡。我运气很好,在海边找到了一栋废弃的木屋,木头潮烂了长出奇怪的植物。我用苦无把铁锈从一把鱼叉上削干净,又收拾了摇摇欲坠的橱柜,从里面找到了一套杯具和一个铜锅。我去森林的小溪里取了一点水,用火遁将它煮沸。海风从结了蛛网的窗子吹进房里,带来了水汽,眼前的景色越发透明起来。

就在铜锅发出咕噜咕噜的煮水声时,门框边冒出了一个金黄色的脑袋。他就像一只森林里的年幼的麋鹿,用好奇的湿漉漉的眼睛打量着身为不速之客的我。为了不吓着他,我没有轻举妄动,而是继续烹饪我的晚餐。我用干净的水煮刚刚从海边石头上撬下的贝壳,打开盐袋子往锅里撒了些食用盐。我把锅盖盖上,年久失修的铜锅随着烧沸的水一起抖动着。海风在房间里来回窜动,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只金发的动物也大胆了些。

“嘿,你是谁?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?”

我看着他,说:“我是旅行者,意外地来到了这片海滩。我看这间房子已经闲置了,所以就收拾了一下。”

“这不是没人住的房子,这是我的秘密基地。”他挺起胸膛对我说,蓝眼睛里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我问。

“空。”他毫无戒备地对我说。

“你是涡之国的人吗?”

“不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,抬起头直视我没有被头发遮住的右眼,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,好像是,但又好像不是。”

“就是说,你从小在这里成长,但是没有父母告诉你是谁?”

“你怎么知道,你是这里的人?”

“不。”我说,“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。”

“那大叔你是哪里的人?”

“火之国。”

我招呼他:“贝壳煮好了,吃一点?”

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和在繁荣的木叶中长大的孩子不同,如果有人邀请漩涡博人吃些野生的食物,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地拒绝。但是空不同,他没有顾虑我的外人身份,而是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。我们坐在窗边分享了这锅贝壳,吃完之后,空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。他看到我随身携带的装着苦无和手里剑的口袋,兴致勃勃地拿了一枚出来放在手里把玩。

“大叔,你是忍者啊!”空盯着我看。我很难理解他眼中的激动,对我来说,身为忍者并不是什么值得敬佩的事情,也许是因为我一出生就注定要走这条路的缘故。不过就算现在有选择的余地,我应该还是会成为一名忍者。我这一生,就是名忍者,这是写在命运之书上的事情。

空把手里剑往墙上甩,尖锐的边缘磕到木头,砰的一声被弹飞了。

我叹了一口气,拿起一枚手里剑把它往窗外的一块石头上甩,手里剑咻的一声插进了岩石中间。空发出一声巨大的喝彩,飞也似的跑到屋外检查那块石头。

等空把那枚穿过岩石的手里剑捧在手里热泪盈眶地回来见我,我觉得他已经把我当成神在供奉了。

空拉着我到海边,要我再表演几次手里剑的特技。我没有兴致,没说什么就拒绝了他。空软破硬泡了一会儿,用他蔚蓝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请求我。这让我想起我那个同样喜欢玩这个花招的涡之国血统的朋友。但我还是拒绝了他。

空放弃了,但赖在木屋里不愿意走。我想把他从窗户丢出去,就像把老鼠从这间屋子里清理出去一样。空发誓不会打扰我休息,被我抓住领子后又挣扎地争辩道这里本来就是他的领地,问我怎么敢鸠占鹊巢。

我想我也马上就要走了,实在懒得和这个男孩争辩,于是把他留在了屋里。

他不笨,明白再吵我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。得到我的允许之后,空跑出了房子,在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,一直蔓延到森林里。

我用磨刀石打磨了一会儿我的苦无和手里剑,空兴高采烈地回来了,怀里捧着一堆森林里鲜艳的果实,手里还抓着一只往下滴血的褐色兔子。

“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。”

“吃不完的水果可以拿去晒成果脯,兔子剥了皮就没剩多少了。大叔,你把兔子烤了吧!”

太阳要落山了,傍晚我在白色的沙滩上把兔子烤熟,和空一人一半分食了。有人在我周围,我感觉不是很舒服,特别还像是空这么吵闹的孩子。他说什么也要跟我学手里剑和火遁,手里剑我能教一些,至于火遁,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凝练出查克拉,再说,空也没有必要学什么忍术。

结果是,两样我都没有教给他。空开始闹脾气,我看着他,道:“为什么我要教你这些?”

“很酷!况且会手里剑和火遁的话就可以捕更大的猎物了。”

“你不缺食物,也不需要去捕什么大型的猎物。教给你这些你只会用它去伤害别人。”我说,“再退一步,我又凭什么要教给你这些?我与你非亲非故,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。”

“求求你了,教教我吧!”空不肯罢休。

我把他赶了回去,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。后来我用凤仙火把他赶得很远很远,空被三团火追到了海滩的尽头。他没有父母,应该是一个人住的。这样的小孩最容易成长为问题儿童,不过空的本性不坏。只不过,不论本性好坏与否,人一旦拥有特殊的力量就会变得傲慢,傲慢的人往往目光短浅。虽然和空非亲非故,但我却不希望他变成那样的人。世界上有许多比力量更重要的事,力量所代表的是击败他人的能力,这只不过是生命的一个部分。除了力量之外,人还需要生活的技巧,比如捕鱼、打猎和放牧。在生命不受到他人威胁,温饱也被满足的情况下,人更需要爱的能力。至于爱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,我也不甚清楚。

沙滩是白色的,我坐在一块突出的黑色岩石上眺望着诡谲神秘的海洋。纵使是我,也会对这头蛰伏着的黑暗巨兽产生恐惧。白日里,海洋温顺而平静,带给滨海的村落丰盛的食物和凉爽的天气,但是每每天气骤变,它就会呼啸着,张开死亡的爪牙吞噬生命。生与死,爱与恨,都可以在一瞬之间互相转换。

天亮之后,我把包裹收拾干净,准备离开。空找到了我,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根黑色的绑带系在头上,穿着一件背心,两条古铜色的胳膊搁在身体两边。当一个男孩有决心的时候,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男人。不过他毕竟不是男人,这副样子是他幻想出来的。但他请求我而非恳求我的时候,我还是同意了,同意教他一招半式,但他要答应我绝对不用来伤人。他犹豫了一瞬,答应了。

空一开始学得很慢,不过知晓了要领之后,进步的速度快了许多,但还不行,他连一只兔子都杀不死。为了教空,我在海边多停留了几天。每一天,空都花好几个小时抛掷手里剑,只为了让双手记住它的感觉。

在他自己练习的时候,我拿着鱼叉尝试在浅海捕鱼。天气晴朗,浅海处几乎是透明的。除了鱼之外我还捞了一些贝壳回来。那几天我们都靠吃海产品度日。在木叶的时候,只有淡水鱼可以吃,贝壳都是很少见的。我本来想捞一袋鱼和贝壳带回家给妻子和女儿,在关键时刻又觉得有些尴尬,最后捞上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空的肚皮。

入夜后,空累得连手臂都动不了,更不要提回到自己的住所了。他在木屋的地板上没花三秒就呼噜呼噜睡着了。天气不凉,像空这样健康的男孩不可能感冒,我任凭他睡得毫无姿态。不过他的呼噜打得那么响,我倒不可能睡得着了。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旁。说也奇怪,在空这个年纪的时候,我还可以忍受我的那位朋友在我耳边打震天响的呼噜。现在不行。也许是我老了,脾气变得像老头子一样古怪。

我找到一棵棕榈树,用火遁给自己生了一簇篝火,就着外袍睡着了。宽大的下垂的树叶随着海风沙沙作响,螃蟹在海滩上爬来爬去,我睡得并不安稳。

第二天醒来时,空不见了,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大包水果。我以为空回了一趟家,但是沙滩上的脚印却否定了我的想法。我感觉有些奇怪,便开写轮眼寻找空留下的踪迹。空带来的水果里有一种特殊的品种,它会流出红色的汁水。我跟随着蛛丝马迹,发现了步行距离约三十分钟的一处洞穴。

洞穴是天然形成的,被海水侵蚀的岩石像龙的利爪一样狰狞扭曲。我踩在湿滑的石头上,一路走到了洞穴的入口。

洞穴里面并非一片漆黑,在洞穴的顶端开着一个大口,光线纷纷从中涌入,照亮了洞穴中的一口浅浅的池子。

空来这里干嘛?就在我疑惑的时候,池水边一处阴影里突然探出了一只缠满白色绷带的手。那只手摸着池水边缘的湿滑的岩石,慢慢的,一个罩在宽大的斗篷里的什么挪到了池边。那东西拍打着池面,水波四下荡漾开,反射到岩壁上的光晕也摇摆起来。很快的,那东西站了起来,满是尘埃的斗篷从他的身上滑落,光线中显出了一个人的形状。不,那应该就是人类。他的眼部像手臂一样缠满绷带,他显然看不见,不过他没有跌入池底,而是顺利地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水池的另一端。他伏到池边,把手伸进透明的水中,摸索着什么。

“噗通。”

突然间,他就像一片树叶似的滑进了水里。他的身形被晃动的水池打散,他像鱼儿一般潜入水底,很快抱着一颗椰子游到了水边。我跳到山洞上方一看,发现那里正巧长着一棵椰子树,新鲜的椰子挂在枝头,只有人的拳头那么大。

洞穴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男孩的吵闹声,其中混杂着空的声音。我在洞穴的顶端找了个很难被发现却又能纵观全局的位置。

领头的果然是空,他那头金色的头发太鲜明了,跟在他身后的三四个少年都是一头黑发,是非常普通的海滨的少年,古铜色的皮肤、扁平的五官、脸上的晒斑。

空朝着洞穴里喊:“喂,你还活着吗?”

没有声音回应空,空放肆地和几个黑发的少年笑了起来。

“一定是死了,那家伙,一个人在这里苟延残喘,没几天就会死的!没有食物,就只有一张毯子盖在身上,能活几天?”空说,接着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打向缩在角落的那人,石头撞到柔软的物体发出一个很闷的声音,落到岩地上咯噔咯噔地滚到了一旁。

那家伙抱着刚刚捞到的椰子蜷缩在一旁,一动也不敢动。他在发抖,祈求着这场灾难赶快过去。

“这家伙的生命力真是顽强,都已经被村子流放一个月了,居然还活着!”

“海神会生气吧,如果发起火就完了。”

“对!海神发怒之后可是会把我们的村庄统统淹没——这家伙居然还敢苟活着,不如我们把他的手脚割了让他赶快沉到海底吧!”

“嗯。”空说,从身上掏出一把苦无,那是我给他拿去练习用的苦无,“这东西应该足够把他的手脚全部割断了,你们谁去?”

几个少年听了空的话,互相推辞起来,谁也不敢接下空手里的苦无。

“切,我就知道你们不敢!”空说道,朝角落里的人走去。他听到了空的脚步声,身体止不住地簌簌发抖。

空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苦无,苦无的边缘像刀一样锋利,而尖端更是可以轻易刺穿骨肉,如果空想要用苦无割掉他的手脚,可以算是轻而易举。

几个黑发的少年在洞穴的入口处探头探脑,一副想见血又不敢的模样。他们看到空走到那人的面前,很快的,随着空手臂的舞动,嘶哑的呻吟在洞穴里回荡。一开始很尖利,像虚弱的尖叫,但很快便变得平缓,如同竭力的呻吟,渐渐的,那声音只剩下呜咽。那家伙似乎痛苦地哭了。血液喷了出来,溅在墙上。少年们发出惊恐的抽气声。血流到池子里,源源不断地被海水稀释。

“唔——啊——啊!”空也大叫着,手臂的青筋都爆了出来。

海水拍打着岩石,哗哗作响。

金发的少年转过身,他的衣服也被喷上了血液,他用手腕擦了擦淌满汗水的脸,血污染了上去。

几个少年大叫着落荒而逃。

“疯子啊!空那家伙,简直就是疯了!”

空苍白的脸颊被反射到岩壁上的光映亮,他轻轻地喘着气。

“嘁,这样就怕了。”

空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,渐渐地化成一阵风吹出了山洞。

少年的尖叫声远去了,空轰然倒了下来,捂着腹部大叫起来。

“疼啊——”他骂着脏话,紧紧抓在手里的苦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,“疼死了!”

原本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爬了起来,他伸手抓住空的衣服,紧张地问道:“没事吧?割我就好了,干嘛割你自己?”

空疼得满头大汗,掀开上衣,腹部显然一条蜿蜒的丑陋的切口,血液正从中不断流出。看来是空的血染红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体。

被白色的布捂住眼睛的人看不到空的伤口,急得大叫:“听他们的啊!听他们的,割我的身体,把我流放到海里!你为什么要为我这样一个祭品流血?”

“笨蛋!别自说自话的,我快要疼死了……快点把你的袍子给我,我要割一点捂住伤口!”
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我跳了下去,用绷带用力地压住空腹部的伤口,空疼得双腿扑腾扑腾挣扎起来,差一点休克过去。那个被白色的布条蒙住眼睛的人慌张地“看”着我,显然不知道我这个突如其来的第三人到底是谁。

“轻一点啦,佐助大叔!”

至少不是敌人。他松了一口气。我看到他缓缓松开了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苦无。

“他没事吧?”那家伙问。

“脑子有点问题,其他没事。要是下手再重一点的话,肠子就可以流出来了。”我说。

大约是我一直只给自己绑绷带的缘故,下手不知轻重,空最后还是晕了过去。在我去池边洗手的时候,那家伙死死地守着空,好像我会突然掏出一剑刺穿那个金发的傻子。他紧紧地抱着空,不管空头发上的血污有多难闻。空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。

“不要担心,这家伙太弱了,疼得晕了过去。”我说,“我不至于对他下手,还有——你一定要这样紧紧地抱着他?这样只会让他流血流得更快。”

他听了我的话,吓了一跳,连忙松开空,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。总之,即便看不见,也要金发的男孩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。他抓着我的苦无堤防着我,浑身绷得紧紧的,一旦我有出格的举动就要扑上来和我拼命。

虽然他的眼睛被白色的布条缠着,但我还是想说——真是不错的眼神。

“我也有对我而言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对象,而且我也曾经被这么保护过。”我坐到一旁,静静地,“我明白你的感受。”

时间在我们之间流淌。被蒙住眼睛的男孩有一头黑色的头发,身体被斗篷盖得严严实实。我和他,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,他似乎丧失了对于时间的概念,而我亦然。比沉默,他还不足够当我的对手。

太阳慢慢爬到了海平面以下,天色静谧并且变得深蓝,空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,挣扎着醒了过来。空的身体抽动着散发出生命力后,紧紧抱着他的那个男孩也放松了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,几乎虚脱般喘起气。

“啊!”

在一瞬间,我抓住他们的领子用瞬身术把他们带到了海滩上的木屋。晚风轻拂,穿过木板,海水咸腥的气味弥漫在屋里,窗边尤其浓密,木板似乎被海水泡过,表面上白白的一层,就像渗出一层海盐。

空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,那个被蒙住眼睛的男孩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,身体像贝壳的肉一样紧紧缩在一起。空潜意识地把男孩护在自己身后。我坐在木板的床上,近乎冷漠地凝视着在地板上东歪西倒的两个孩子。

我问被蒙住眼睛的男孩,问他叫什么名字。空醒了之后,他也不再那么堤防我,得知苦无是从我这里偷来之后,还主动把苦无递向了我。他说他叫做海。

“你们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”我问他们,接着把头转向空,“到底为什么要向我学手里剑,又为什么要偷走我的苦无?”

空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模样,于是我把左眼前的黑发撩开,用紫色的轮回眼看着他们。空倒吸了一口凉气,吓了一跳,但很快就冷静下来。他终于明白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,不管手里剑还是凤仙火之术,写轮眼还是轮回眼,他都不会再感到奇怪。我给他看轮回眼以表示我的善意,空明白了,便看了看身旁的海,告诉了我这么一个故事。

空还是婴儿的时候,被人遗弃在海滩上。秃鹫在太空盘旋,等他一死便扑下来分食他的尸体。但一个老妇把他抱回了村子,给了他一口饭和空这个名字,他的眼睛和天空一样蓝,头发像朝阳似的金黄。老妇死了,在他刚刚学会打渔和猎野的时候就死了,所以在记忆的开端,空就是孤身一人。村里的小孩因为他特殊的长相而和他打架,如果空不反抗的话,一定会在野蛮的争执中被打死,被石头砸死或者被海水呛死。所幸空的生命力强大,又不服输,谁要打他,他就咬掉对方的鼻子。久而久之,没有人敢公然欺负空,大家偶尔朝他抛石头,干些污蔑他的事。

就这样,空长到了十岁,因为长期吃不饱,身体像竹竿一样瘦。某一天空在海滩上闲逛,意外地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,木屋里放着香喷喷的烤肉。空太饿了,香气又使劲往他的鼻子里钻,他饿得前胸贴后背,像只老鼠似的溜进了屋子,伸手掰了两块烤肉塞进嘴里。吃了一点烤肉之后,肚子饿得更厉害了,他想着:再吃一块吧?眨眼之间,棕榈叶上的烤肉就被全部吃完了。空躲到了一旁的森林里,想看看留下这些食物的人是谁。结果一直到了天黑也没有人来。

第二天,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,空又回到了这件木屋。结果这回桌上摆着几只牛油果。空在惊喜之下,把它们一扫而空。

此后隔三差五这间木屋就会出现食物,有了这些补充,空的身体变得健壮起来。村里人管他叫做海妖的儿子,觉得他长大了就要吞掉在陆地上的黑色头发的人类。

某一天,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进了木屋,他捧起包袱,把里面的东西在桌上一字排开,有刚烤好的饼和香蕉。那个人影飞快地瞟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空,小心翼翼,不作声响地离开了。等他离开之后,空睁开了眼睛。香蕉尝起来是清甜的,嚼烂了有些粘稠;饼很香,有一股小麦粉的味道。刚刚那个人是村子里颇有声望的某族的儿子。

空吃饱喝足之后坐在木屋的门口,眺望着蔚蓝的海洋。不知道游过这片海会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,在那里,人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讨厌他因为他是一个从海上飘来的人吗?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,到底是谁抛弃了他……

连续三年的海啸吞没了村子里一半的船只,入冬后,村子里人心惶惶,对台风季节的来临又惊又怕。巫师做法一轮又一轮,最终长老请命算出他们村子要挑一个男孩祭天。

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空,一度以为村子里的人要拿他开刀,连睡觉都握着钢叉,如果谁要来抓他他就和谁拼命。

但是谁也没有来找他。

他们找到了海,那个父母被海啸吞噬的村中的孤儿。因为海出生望族,也因为他是个孤儿。而空呢,大家嫌弃他是个妖怪,剖开之后五脏六腑都是黑乎乎的一片,祭给海神只会引起他的狂怒。 

不知道是谁在夜里潜入海的家,用药水弄瞎了海的双眼。海大叫着,直到嘴被麻布塞住。海在自己的床上被捆成了一只螃蟹,不管怎么挣扎都躲不开麻绳的束缚。几个人把他扛到肩上,趁着夜色把他丢到了海边的洞穴里。涨潮的时候,海水会慢慢淹过洞穴,双目失明的海必死无疑。

海一个人待在洞穴里,听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。一切发生得这么快,他没办法全部理解,身子缩在一起无法动弹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海感到自己的皮肤一阵微烫,海风吹得更有劲了一些。应该黎明了,他想。不知道谁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,像森林里四只脚的狐狸,轻盈又隐蔽。来人喘着粗气,磕磕绊绊地说:“终于找到你了!没事吧?”

是空。海没想到,来的人是空。

“我每天晚上都守在你家,没想到今晚一打瞌睡就变成这样了……你的眼睛没事吧?那群混蛋做了什么?没关系,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。我们快走吧,趁这里还没有被潮汐淹没。”

空把麻绳一根根割断,又从自己的身上割下一块布蒙在海的伤眼上。两个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,急促的脚步声在洞穴的门口响了起来,空吓了一跳,攥紧手中的匕首对准洞口。洞口外是一片平静的拍打着细细波浪的海,海面因为绚烂的朝阳而五彩斑斓。

就在那群不速之客探头看到他们的那一刻,海用力地拽了一下空,空的匕首指向海。当那群来检查海的死活的村民到来之时,看到的是空拿刀抵在海的身上,碰到刀尖的皮肤被割出了一道血痕。

海嘶哑地大叫起来,空愣住了。那群村民把空拉开之后,警告空不要那么急地取了海的生命,海必须被淹死。说完便把空拽走了,留下海一个人在洞穴里。

事实证明,涨潮的时候海水并不会淹没洞穴。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敢亲手杀了海。他们曾经想要把海放到一艘小船上让他飘到海里死去,但那艘船不知道为什么被海浪送回了洞穴,在那里,人们发现了失明的海。再也没有人敢去谋杀海,除了一些胆大妄为的少年,他们想当英雄,想用石头砸死海丢到浪里,把他冲走。

“佐助大叔,就是这样,我一直在保护着海,不让别人杀掉他。”空把故事说完之后,垂着头,仿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。

海没说什么,应该也没力气说话了。我拉开海的绷带,海用他失去神采的灰蒙蒙的眼睛“看”着我。

“你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,对吧?”

“嗯……”海应了一声,他眨了眨眼,眼睛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,看了看窗外的黑夜,又看了看我,“但是有什么意义?就算我从洞穴里跑出去,他们也会立刻发现我的行踪,他们一旦发现我失踪了,就会来森林里追杀我们。到时候我和空两个人都活不下去。”

“跑吧。”我说,“不会有人再追你们了。”

海愣了一下,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轮回眼,嘴角浮现出一个尖利的嘲讽的笑容,他说:“我能跑到哪里去?他们想杀了我——他们,曾经把我当成他们亲人的村民们,他们想把我像只鱼那样杀了丢到海里。”

“如果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,你会觉得开心吗?”

“大叔!”空低声叫了出来。

我用眼睛示意空闭嘴,空痛苦地看了我一眼。

我有一瞬的晃神。空明明是在冷嘲热讽中长大的男孩,心底却不记恨这些村民,当得知他们要丧命时居然还会感到痛苦。我不明白,就像我不明白鸣人为什么愿意为那些恨他的人付出一切,甚至是自己的生命,只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……实在不可思议。

“如果我屠杀了你的村子,不留下任何一个人,这样的话你会快乐吗?”

我拿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海。

海没有说话,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。右边的写轮眼开始转动,就像迷失在海上的罗盘的指针不断跳动。海睁大双眼,本来就已经无神的双眼唰得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气,漆黑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。在幻象里我让他看到了村子被屠杀的画面,那些折磨过他的人在他的面前人头落地,村子的长老在死后被吊在一棵树上直至风吹干他的尸体,血液浸满了整个村子的里里外外。一场完美的屠杀,没有留任何活口,这就是复仇。

空看着海轰然倒下,大叫起来。

“佐助大叔,你在干嘛!?”

就在空暴跳如雷的时候,海清醒了过来。空不再吵我的耳朵,转而晃起海的身体,一边晃一边叫他的名字。海从一开始的恍惚,精神逐渐恢复如初。

海看到了金色的光芒,再仔细看看,发现了面前的空。在看到空的那一霎那,海的双眼盈满泪水。他的额头被汗液浸透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“这样的情景是你所期待的吗?”

海看着周围的场景,看着自己身下破旧不堪的木地板,反复确认着这个世界的真实性。等他明白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我所制造的幻境之后,一直憋着眼泪的海大哭出声,那声音就像婴儿出世的第一声哭喊。空慌乱地扶住海,海的泪水不断从眼眶喷涌而出,怎么擦都擦不完。

海风吹着,穿过木板的漏洞时发出呜呜的凄烈声响。这间木屋是这么破旧,好像稍大一些的风浪都会把它全部吹散。我坐在随时都会坍塌的木板上,昨夜它还是我的睡床。我俯视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男孩,就像神在俯视人类。

鼬也曾经见过这样的光景吧。当一个人预言般看到他人未来悲惨的境遇时,心里就会产生无限的怜悯。我在怜悯他们吗?空和海,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,被村落追杀,生命脆弱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滩上的两只蚂蚁。我不止在怜悯他们,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过去。或许我在期待他们能过上我曾经渴望的未来。我还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,我的眼前有许多选择,但那时的我因为各种原因只看到了唯一的一条道路,我别无选择地沿着那条路前进了,因此有了今天的我。现在我坐在这里,对叫做海的男孩使用月读,希望他能有更多的选择。只不过选择在他,如果他仍然要走那一条血腥的杀戮之路,我也不会去拦他。我比他们强太多了,这种强大让我失去干预的兴趣,此外,就算我出手干预了他们的人生,这个世界也不会发生变化,像这样的悲剧绝不会减少。说到底,我只是人类而已。不过,这世上也不会有主宰万物的神,除非他憎恨着我们。

这世上有着什么?有着的是爱与恨,和产生了这爱情与恨意的人们……因果相续,生生不息,永无止尽。

我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夜晚,当那些村民想要来洞穴里查看空和海的时候,我对他们使用了幻术,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见到了被囚禁的海,也在村子里看到了一如往常的空。

第二天,太阳升了起来。我拿着鱼叉到浅海处捕鱼,再次从礁石的背面撬了许多贝壳。森林里有香蕉树,结出的香蕉清甜可口。我登到一处高地,看到了空和海的村落。那些用木头制成的高脚房屋错落有致,一阵风吹过,甚至能听到风铃叮当作响。不过那村子剩下的人不多了,女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缝补长长的渔网,年老的人抽着烟,曲折的皱纹里结着海盐,狗叫着、嚎着。

这个村庄将要在这个夏季被海浪彻底吞入口中,在这片沙滩上,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一处有着浅浅池子的洞穴。这已经是我多年以后重回故地得知的事情了。

空和海准备离开这个地方。我决定教他们一招半式用于自保。海和我一样有火属性的查克拉,空的查克拉则是风属性的,我不禁莞尔。

“我不是风属性的,但我可以稍微教你一点。”我说,“虽然风不如雷或者火那么好,但也不差。”

空看上去非常失落,海在一旁露出孩子气的笑容。和他们的接触中,我渐渐发现海是个冷静聪明的小孩,恢复往日的精神后,便隔三差五地和空吵架。

明明他们在前几天还是那么脆弱的两个孩子,现在已经敢光着膀子往海的深处探索了。

当他们成功了,便像松鼠一样跳到我面前渴求我的奖赏。只有一次,我伸手摸了摸他们毛茸茸的脑袋,他们的笑容也使我心情舒畅起来。我现在期望他们能走出自己的道路,也许他们也会过上我这样的生活,在这个世界上游历、体验……谁知道呢,谁说得准呢?

就在将要道别的那个傍晚,我与空和海分别聊了一阵子的天。空趁海尝试用火遁生火时找到我,我们找了一根原木坐下。

我问他:“你为什么要帮海?因为当初他施舍给了你一点食物?”

空思考了很久,艰难地组织起语句,他的意思是这样的:“我曾经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,我也不知道希望或者朋友是什么样的东西。一旦有人想和我交朋友,对我有一点点好,村子里的其他人就会攻击他。不过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活过来的,所以我觉得,朋友这种东西好像有没有都无所谓,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。我沉到海里的时候不会挣扎,我会让我的身体往下沉,水下的世界很安静,平时我活在村子里,耳边很吵闹。也许是太孤独了……在黑暗里,偶尔会伸出一只手,如果没有海留在木屋里的食物,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握住那只手。孤独太难受了,没有好吃的,也没有人陪你玩。我和蚂蚁一起玩过,但不是一个种族的,它们聊的什么我不知道,我说的话它们也听不懂,它们只想托着食物钻进洞里。木屋里的那些食物,它们出现,因为海留在了那里,但海并没有向我要求什么,他不要我谢他,不需要我当牛做马,或者给他欺负。那些食物一直都出现在那里,好像那是我和海的一个秘密的讯号。”

等空走了,我又找到海,我们坐在木屋前眺望着傍晚平静的海洋。空在篝火前烤鱼,他仔仔细细地盯着烤鱼,免得它们被烤焦。

“当时为什么要在木屋里留下食物?”

海看了看我,好像在质疑我为什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。他说:“因为空一副吃不饱的样子,我看着就不舒服。”

“……村子里还有其他许多饿肚子的人,你怎么不去关心他们?”

“因为他没有朋友,和我一样。”海说。

“你觉得他是你的朋友?”

“不……”海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我说:“空和别人不一样,如果朋友指的是你和你的那些伙伴们之间的感情,那么你和空之间就不算朋友。空和你经常吵架,关系并不和睦,但是你相信你有困难的时候,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旁的人一定是他。”

海没有说话,他的半张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里面。月光碎在他的头发上,原本干枯的黑发已经一点点恢复到了原来光滑的模样。

“我明白。”我说,有些像自言自语,“这样的人的确很不好用世俗的名词去界定他的位置。”

海接过了我的话:“空就是空,也许是朋友,也许是别的什么,用什么词汇去形容他并不重要。”

我想了很久,因为脑海中浮现出某个人的影子,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。我想,真正重要的是,我们的生命里有这样一个存在。

“你们就要自己旅行了。”我说,“空以后肯定会做出各种各样愚蠢的事情,你要看着点他。你们肯定会吵架,但一定会立刻和好,大部分的错误都是他的,不过气氛太僵硬的时候你也要学会道歉。至于危险,不会有什么真的绊住你们的双脚,只要你们相信彼此。最后,我想说的就是,世界很大,祝你们旅途愉快。”

海看向我,用那双黑色的眼睛。我撩开他的黑发,我希望他能看得更远、更清楚。

翌日,他们出发了。空泪眼婆娑地向我道别,眼眶里的泪水一忍再忍,终于还是没憋住。他和海沿着森林里的小道走远了,身影在重重叠叠的树木间消失了。

我的鹰飞回来了,远远地拍打着翅膀,用一种优雅的滑翔又盘旋的姿态落了下来,就像天空飘下的一片叶子。它站在我的身上,爪子抓住我的手臂。从绑在它脚踝的蓝色袋子里我看到了给我的回信,把狭窄的信纸摊开,丑陋的大字张牙舞爪地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
“辛苦了!”

在角落,那家伙还特别画了一个漩涡的符号。

明明这么丑的字就已经是你的特殊标志了。

一阵海风从远处吹来,也许那是从涡之国吹来的风,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我的金发的朋友,我想,也许什么时候我应该回一趟木叶了。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,我又想,算了吧,再等一阵子……

我的鹰在空中盘旋,拍打着翅膀,时不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喊。我在白色的海滩上漫步着,用手里的树枝不知不觉地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漩涡的标志。不断拍打海滩的浪潮已经舔掉了漩涡的一部分,我想,等到涨潮的时候,这个漩涡就会被海浪彻底吞掉。

不知为何,我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
“再等一阵子吧……再等一阵子。”我自言自语地说,“很快了,很快就回去见你。”

 


评论(4)
热度(79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